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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后感 | 三星堆“古城古国古文化”新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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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蜀文明研究成果的全新展示

——三星堆“古城古国古文化”新展观后感

赵殿增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中国社科院古代文明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1943年生于河北省大厂县,1967年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毕业。曾任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考古队长、副所长、主任,参加组织了1980年以来三星堆部分考古调查发掘研究等工作。发表论文百余篇,出版有《三星堆考古研究》、《长江上游的巴蜀文化》、《三星堆文化与巴蜀文明》等论著。本文为笔者5月18日参加三星堆博物馆“古城古国古文化”基本陈列开幕式之后所作。三星堆博物馆“古城古国古文化”基本陈列的第三次大规模改造,在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技术力量,经过几个月的艰难努力之后,终于在今年的“5.18国际博物馆日”全面开幕了。它全新的形式和内涵,让我这个从事三星堆考古四十年的老兵,也感到惊喜连连,欲罢不能,以至忘记了午餐时间,最后一个才离开了展室。参观之后我的感想很多,简单说有这么几点:

01丨全新的技术和形式,让人耳目一新

这次改陈采用了新颖的形式和高科技的手段,使每个参观者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觉。进入序厅,首先吸引人眼球的就是厅顶上的一个巨大的菱形“眼睛”。它是依据三星堆文物中最具代表性的特殊文化元素——“眼睛形青铜饰件”,用高科技手段放大制作出的一个异形超大显示屏,在“眼球”张开后,里面循环播放出九十年来三星堆考古进程中的大量经典镜头,还可以在地面的台镜中看到更加清晰的影像,因而产生出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被称为“三星堆之眼”。

观众在惊叹之余,千万不要因为看图象有些眩晕而轻易走开,因为巨“眼”中播出的五分钟影像,是三星堆考古事业发展的形象记录。当你认真地听完讲解员的介绍之后,就会对三星堆考古产生一个全新的形象记忆,这可能就是高科技所产生的特殊效果吧!

这次新展在展台、背景、灯光、色彩、文字说明、插图、表格等诸多方面,也大胆采用了全新的表现形式和技术,使展品更突出,内容更丰富,光线更柔和,效果更显著,给观众一种回到远古、身临其境的感受。例如青铜大立人像旁边的小展柜中,一侧用动漫的手法展示了他身上穿的三层华服的式样图案和穿戴方法,另一侧则用虚拟的手段探讨了大铜人手中可能拿的是什么祭器,真的是“让文物活起来”了。

02丨清晰的主轴和主题,使人一目了然

在以“三星伴月——灿烂的的古蜀文明”为总标题的第一展厅中,这次进行了彻底的改造,打破了简单把大厅分割为多个展室的一般化格局,建立了一条通透的贯穿全厅的“中轴线”,把“雄踞西南”、“以玉通神”、“烈火熔金”、“通天神树”四个分展厅串连为一体,既展示了各部分之间的逻辑关系,又增强了展览的整体感觉,使宏大的主展厅更为完整,更有气势。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布展者在四个部分的中轴通道上,各自布置了一个中心展柜,用以陈列“陶人像”、“玉边璋”、“青铜立人像”、“青铜大神树”这四件最珍贵的核心文物,其中后三件是“国宝级”文物(注1),前两件是首次对观众展出的珍品。把它们放在展览的中轴线上,有意识地创造出了一种突出又神圣的视觉效果。

放置在一、二展室之间中心柜里的“陶人像”,是首次在观众面前突出亮相的珍贵文物。从陶人像的立姿、眼神、冠戴、手势、长衣束带、腰间佩物等情况看,都与三星堆青铜大立人像以及金沙遗址出土的铜人像有相似之处,很可能也是一尊早期的或简化的巫师与神像。由于尚未有正式发表的文章对它进行过研究和介绍,所以值得观众仔细地观察分析,提出你自己的意见和理由来。

玉器厅中心展柜里的“祭山图玉边璋”,也可以直接称之为“祭祀图玉璋”,因为它运用了极其熟练的线条和技法,刻绘出四组内容一样的完整祭祀场面。每幅图案的中部,都用云气纹把全图分为“天上”和“地上”两部分,天上神山之上站着天神或祖先,地上祭台上面跪着祭祀者或巫师,插着玉璋象牙等祭器。人神之间,正在用相同手式相互传递着神秘的信息。这种技艺熟练、反复出现的完美画面,很可能反映出三星堆先民最主要的信仰观念,表观的可能是一种最常用、最典型的祭祀场景。由于这是三千多年前国内外都十分罕见的具有完整构图与典型情节、並且采用多次重复技法绘制而成的生动画面,强化了祭祀活动的主题和效果,因而无论是它的形式技艺,还是社会内容,都可以在中外美术史和古今文化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这件文物和青铜大铜树一起,被列入了国家首批禁止出境展出的64件珍贵文物名单。这次是它的第一次公开的展出,因此建议每个参观者都不要错过这个当面进行观摩切磋的宝贵机会,你可能会有着不一样的看法和感受。

青铜大立人像已基本上公认是主持三星堆古国大型祭祀的“群巫之长”和“国王”,而青铜大神树则可能是置于祭祀活动中心地位的主要通神通天之物,因此它们被理所当然放置于中轴线的核心地位,並留足了多角度观看的充分空间,附以各种比较材料和文献记载,当你真正亲临其下之时,更会感受到它的伟大和神奇。

作为“古城古国古文化”基本陈列第二部分的青铜器馆,这次改陈用了“奇秘面具”、“人神共舞”、“千载蜀魂”、“心路历程”四个部分,集中展示了三星堆祭祀坑出土的各类神奇的青铜器。在门厅群雕下面的“青铜铸就,人间神国”八个大字,突显了三星堆作为青铜时代的“神权古国”的这样一个展览主题。展品包括以了以“神坛”“祭台”为中心的祭祀活动场面;以“面具”“眼饰”为主体的“祖先崇拜”;以鱼鸟龙蛇为代表的“图腾崇拜”;以太阳神树为核心的“自然崇拜”观念,和由各种青铜人像组成的巫师统治集团。它们与其他众多的礼器祭品一起,共同反映了三星堆古国特有的祭祀活动场面和宗教信仰体系,具有了“神权决定一切”这种崇尚神权的古国阶段的主要社会特征。正是因为在进入青铜时代之后,这个具有优越的自然条件和优秀的人文传统的三星堆古国,仍然停留在了“掌握宗教权力的人就是社会的主宰”的神权社会阶段,从而把他们手中掌握新材料和新技术,主要用于建造自己崇拜信奉的神像和祭器,进而把三星堆打造成为了“神权古国”的一个祭祀中心,创造出了独具特色的三星堆文明。

03丨见物又见人的内涵,显得活灵活现

一个文物展要“见物又见人”,主要反映在既能“见到古人”,又能“见到今人”。在这两个方面,三星堆不仅都具有先天的优势,而且这次改展又做了精心的研究与设计,从而产生了很好的观赏效果。展览调动了多种技术手段,介绍了三星堆先民的生产、生活、建筑、城池情况,特别是利用三星堆出土的大量人像、神像、灵怪、祭坛,和动植物雕塑等大量艺术珍品,展示了当时的社会生活和信仰观念的具体情景,並通过分类、排比,和与其他文明的形象比较分析等手法,将三星堆古国先民的物质文化生活和精神文明境界,活灵活现地展示在了观众面前,比一般的以器物为主体的文物展览,更为形象具体,更加鲜活生动。

这次改展,对考古学文化与古蜀历史进程的关系,也进行了大胆的尝试,做出了初步的对接。传说中古蜀国曾有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等五代蜀王,就连最保守的“疑古派”代表人物顾颉刚先生,也认为“蚕丛等为蜀王”,是“真的历史的事实”(注2)。经过过几十年考古研究,学者们采取逐步从后向前逐步推进的方法,目前已经对以“船棺葬”为代表的“晚期巴蜀文化”可能是“开明氏蜀国”,以金沙遗址为代表的“十二桥文化”可能是“杜宇氏蜀国”,和三星堆遗址二三期为代表的“三星堆文化”可能为“鱼凫氏蜀国”,已经初步形成了共识。这次改展在序厅中,又用列表等方式,把最早阶段的“蚕丛氏蜀国”和“柏灌氏蜀国”的年代,及其与已知考古学文化可能的关系,做了初步的探讨。虽然在年代的确定和文化的对应关系上,还存在一定的分歧,尚需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但把古蜀历史的各个阶段与成都平原主要考古学文化进行初步的对接,则是这次展览在文明探源工作中迈出的重要一步。因此“前言”中明确指出:“三星堆遗址的发现和三星堆文物的出土,使自古以来真伪莫辨的古蜀史传说成为信史,古蜀史的源头和古蜀国的中心,亦因三星堆而得到确认。”

当代著名历史学家李学勤先生,在为我的论文集《三星堆考古研究》撰写的“序言”中,曾做出了一个重要的论断:“如果没有对巴蜀文化的深入研究,便不能构成中国文明起源和发展的完整图景”,“中国文明研究中的不少问题,恐怕必须由巴蜀文化求得解决”(注3)。我们四川的文物考古工作者,应该和国内外同行一起,勇敢地承担起,努力去完成好这项重大的历史任务。至于“见到今人”,就是要表现出今天的人们为探求历史的真谛所做出的努力。这次展览不仅在序厅的“三星堆之眼”中对考古历程做了形象的概述,而且在展览最后部分的“心路历程”展室中,做了具体详细的文字记述和图片展示,展现了九十年来的三星堆发现和发掘情况,特别是近四十年连续发掘和研究的成果,形象地反映出了考古工作者的艰辛和成绩。

04丨全方位的内外展出,具有国际视角

这次“三星堆博物馆基本陈列”的大规模改造提升,是在近年对国内外考古遗址和资料进行了大量的比较研究之后,用全新的视角表现出三星堆古蜀文明在世界文明发展史上的地位的。从2016年“纪念三星堆祭祀坑发掘三十周年”,到2019年“纪念三星堆考古九十周年”期间,三星堆博物馆先后举办了《青铜的对话——黄河与长江流域商代青铜文明展》、《宅兹中国——陕西西周青铜器精品展》、《人与神——古代南方丝绸之路文物精华展》、三星堆博物馆春节特展《影子之城——营造学社镜头下的广汉》、《纪念三星堆遗址发现九十周年特展“发现三星堆:三星堆与巴蜀考古”》、《和乐天下————中原古代音乐文物展》等,和赴意大利展出的《三星堆:人与神的世界——四川古蜀文明特展》等一系列专题展览,其中《三星堆:人与神的世界——四川古蜀文明特展》荣获了2019“全国博物馆十大陈列展览精品·国际及港澳台合奖”》、《“发现三星堆:三星堆与巴蜀考古”——纪念三星堆遗址发现九十周年特展》荣获了2019年度“四川省博物馆十大陈列展览精奖”》。通过这些展览不仅获得了荣誉,扩大了视野,而且增长了经验,提高了水平。这些成果,以一种潜移默化的形式体现在了新展之中。如展览中增加了三星堆古蜀文明与北纬30度国外重要古代文明的年代序列比较图,丰富了“树崇拜”在世界各地的具体表现形象,扩充了国内外面具文物的对比图片,也绘制了三星堆与中原各地、与“南方丝绸之路”相关文化因素的比较图,以及“牙璋”在全国各地的分布图等,并用大量的造型艺术珍品,展现了它独特的价值和魅力,从而在“前言”中开章明义地做出这样的论断:“三星堆文物,是具有世界影响力的文物,在浩如烟海蔚为壮观的中国文物群体中,属最具历史科学文化艺术价值,且最具观赏性的文物群体之一”,“三星堆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占有一席重要地位”。

05丨生动又灵活的解说,能够引人入胜

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正式展出,“三星堆博物馆基本陈列”的讲解工作有了长足的长进,解说员已不再是照背固定的讲解词,而是能用与观众谈天的方式,根据听众的反应和提问,做出适当的回答,并且能倾听大家的意见和建议,和观众一起展开讨论。这次给我们组进行解说的湛桃女士,就是这样一个成熟的讲解员,使这次参观变得非常活跃和愉快。由于三星堆的文物和遗迹都具有很强的神秘性和不确定性,也给观众提供了充分发挥和想象的空间。这既是三星堆讲解工作的热点和难点,又是进行三星堆研究与宣传的特点和优点。人们对很多文物和遗迹的性质,都还会有不同的解释,存在着分歧和争议。例如新发现的“青关山一号大房子”,从平面图看是一座两端开大门,中间有通道的上千平方米的单体建筑。展览中把它复原为一座双层的“宫殿”。我认为它更可能是一个由宽厚坚固的墙体支撑起来的单层“神殿”“宗庙”之类的宗教活动场所。因为通道两旁的三排密集的小柱洞,不足以支撑起双层建筑物的楼层,倒像是用木支架搭成的平台用来放置祭品和神像的。大房子的地面上发现有象牙玉器等祭器,也可以佐证大房子的功用。大房子中央的人行通道,正对着西北方的大山,它可能是三星堆先民所祭祀的神山与天界。大型祭祀坑中的器物,原来有可能就是放置在这座“大房子”之中,以供人们进行经常性祭祀的。在最后一次特殊的大型祭祀之后,大房子也同时被毁(注4)。这种对文物遗迹的不同看法,在三星堆还广泛存在。如果能进行更生动而灵活的解说与讨论,将能够让观众脑洞大开,使整个展览更加引人入胜。

青关山“宫殿”基址发掘现场 雷雨摄

即使是对三星堆考古研究中的一些重大问题,目前也还有的值得进一步研究探讨的空间。因此在展览的结尾,布展者专门设计了一个“探谜”展室,对“三星堆文化的来源”、“与周围文化的系”、“两个坑的性质”、“突然消失的原因”等问题,提出来多种观点设想,让观众自已去思考,给人们最后留下了回味的余地,这也成为三星堆展览的一大特色。近来的我也做了些新的思考,这里提出来和大家一起讨论。我根据考古学泰斗苏秉琦先生提出的中华文明起源发展的“古国—方国—帝国”“三部曲”理论(注5),和李伯谦先生关于中国的古国阶段分为“崇尚神权”与“崇尚王权”两大类型的观点(注6),认为三星堆可能是一个典型的“神权古国”。在进入青铜时代之后,它仍然停留在了神权社会的阶段,因而把他们手中掌握新材料和新技术,主要用了于建造自己崇拜信奉的神像和祭器,从而来创造出了独具特色的三星堆文明。最后又因为过渡的消耗,遭受到重大灾难,人们便认为这些神器已经“失灵”,在进行了“燎祭”之后,将它们彻底打碎,埋入坑中,然后迁都金沙,开始了新的王朝(注7)。三星堆还有许多这样的问题需要仔细研究,也存在不少的争议,探索工作尚大有可为。我想作为一名观众,以此一家之言,继续参与讨论,一起进行探索,并待新的考古发现和研究成果加以验证。

在“心路历程”展室中“考古大事纪要”的最后一段,有一行很不起眼的小字,记载着:“2019-12,在一二号祭祀坑旁边发现大小、方向几乎与二号坑一致的三号坑”。但它透露给观众的,却是一个令人振奋的重大考古信息,即又有一些新的“祭祀坑”已经开始现身,正在进行发掘,它们将可能进一步改写三星堆的考古史和古蜀文明史,甚至颠覆人们已有的很多认识。每个看到这里的有心人,都会满怀希望地热切期待着……注释

(注1)所谓“国宝”,就是经国家文物局鉴定委员会正式鉴定的“一级甲等文物”。三星堆共有六件“国宝”,另三件分别是金杖、纵目大面具、和另一件玉璋。

(注2)顾颉刚《论古代巴蜀与中原的关系》,巴蜀书社,1980年出版,第69页。

(注3)李学勤《三星堆考古研究-序言》,四川人民出版社,2004年出版,第5页。

(注4)笔者:《三星堆祭祀形态研究》,《四川文物》2018年月2期。

(注5)苏秉琦:《迎接中国考古学的新世纪》,《华人龙的传人中国人—考古寻根记》辽宁大学出版社,1994年出版,第246-247页。

(注6)李伯谦:《中国文明演进对历史的八点启示》(郑彤整理),《光明日报》2017年2月8日第16版。

(注7)笔者:《三星堆神权古国研究》,《四川文物》2019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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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殿增

展厅摄影:张艳 星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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