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原野
离沪后,我回到了湖北,武汉封城前,我已在山村居住了三天。之后,“病毒”迅速蔓延开,它好像无孔不入,山河成为不了屏障,大海也无计可施。围城里,无数春天紧跟着一个春天,在云层间与冷风周旋。无论地域、无论国界,谁都有权利自由飞翔。
在荒芜的田野上,鸟群去了哪里?山村的阴雨天接二连三下着,各个路口围了起来。白天,路边的广播循环播放着当下疫情通知,村民戴着粉红色的口罩,在自家门口时不时地探望。黑夜,路灯亮起了,村里的锣鼓响起了,远处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四周连绵的群山纹丝不动,森林仿佛消失了踪影。
“有人吗?快点开门!”一个陌生的男人在门外急急地敲门。
“是谁?”母亲从厨房里匆忙地赶了出来。
“每个人都要检查体温!”他拿着体温测量仪说。
“好的,村长!”母亲回应。
走廊上绿色的窗玻璃,颜色变得模糊,窗台一角堆着细细的尘埃,我下了楼。屋顶的阳光在瓦片上侧躺着,烟囱冒着轻薄的白烟,他们戴着口罩,一身白色防护服,裹得紧紧的,走起路来摩擦得直响。
“36.2度,正常啊!”女工作人员对我说道,并向我询问了之前旅途的情况。
“不要乱跑,都要戴上口罩!”村长边说边往外走。
没隔几天,村里的一位老人突然去世了,这和疫情无关,因为大多数的死亡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事情,死亡只是另一种归途。佛说:“死亡也许并无所谓痛苦,死亡的事实给活着的人带来的恐惧远远超过死亡本身。死亡是新生的开始,轮回是下一个生命体的诞生,但死时的留恋是痛苦的。”死者的痛苦,众人难以知晓。生者敬畏死亡,应该成为一种必修课。
梦醒时,死亡也醒了。早上,阳光那么耀眼,锣鼓响起了,一连串的烟花响彻云霄,浓密的烟雾笼罩着山村。夜晚,我登楼远眺,替死者默哀。在有马尾松林的地方,距离死亡最近。村里的八仙,将死者安葬,将死亡保守。
没有送葬的队伍,没有一路的哭声,没有丧宴——这样的葬礼,是不是让死亡的人更加安息?
似乎没有人愿意回答死亡的问题,因为死亡对于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不是经验之谈。然而,对于无辜的死亡、不幸的死亡、自然的死亡,作为人,是不是该怀有悲悯之心呢?
葬礼过后,我往山上走了一趟,等待的雪一次也没有在山村飘下,但高高的山顶有白雪覆盖,绿色的竹林蕴藏着无数的春天。我试图成为无数春天中的一个,将自己安放在泉水边,聆听着山外的声音。在山的那一边,我将自由飞翔。
马尾松林在春风中穿行,干枯的叶子在石头上书写着时光的语言,殷红的土壤与山村的记忆长眠。西山的太阳划过树梢,在世界的尽头,黎明就在眼前。